我终于理解了父亲

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，划破了夜的静谧。经过几个小时的抢救，产妇终于脱险并顺利产下一名男婴。我理了理身上的白大衣，揉了揉彻夜未眠干涩酸痛的眼睛。此刻，产妇脸上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。我看着这个被喜悦簇拥着的母亲和那个粉嘟嘟的小生命，心房仿佛有一束忘忧草在雀跃。

墙上的时钟悠扬地敲响，时针指向早晨五点。猛然间记起今天是新年第一天，我答应儿子大年夜陪他的约定又食言了。我交完班，匆匆赶回家。

清晨第一缕晨曦照进窗棂，看着熟睡中的儿子，我的心中满是愧疚。我亲了亲儿子温香如蔷薇的脸颊，他醒了，脸上尽是委屈，眼里蓄着泪水，他说：“妈妈，你又没有陪我过大年夜，妈妈真坏，我恨你！”我的心口像被什么哽住般，这句话怎么那么熟悉，我的心一阵阵地悸痛。我坐在儿子床边默默地想，严闭的心幕慢慢地拉开……

我的父亲是一名乡村外科医生，在我童年记忆中，父亲的身影总是穿梭在简陋的住院大楼，不分昼夜为病人操劳着，在家的时候少之又少。每年的大年夜，别人一家，守着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，共聚天伦。可是，父亲大年夜却总是呆在病房里守护着他的病人。十岁那年，年三十前夕，我搂着爸爸的脖子，“爸爸，你已经有很多年没有陪我们吃年夜饭了，今年一定要陪我们呀！”“好啊！”“那我们拉勾。”

大年三十下午，处处洋溢着过年的气氛。邻居家小林的爸爸开始在厨房杀鸡忙活，强子的父亲正蹲在屋檐下剖鱼。我早早洗好澡，穿上新衣，心里充满期待。时钟嘀嗒嘀嗒地响，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，“爸爸。”我一个箭步冲上前，打开大门，却不是父亲，是对面乐乐的父亲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，我很是失望。8点，妈妈说我们不等了，吃饭吧。我眼中噙着泪，“我不吃，我要等爸爸回来再吃。”我双手支在窗台上，看窗外璀璨的烟火在夜空绚烂地绽放，心里却没有一丝过年的欢乐。“爸爸说话不算数。”我趴在床上痛哭，哭累了就沉沉地睡去。

第二天早上，父亲回来，他眼里满是血丝和恹恹的疲惫，“对不起，昨夜来了一个急症病人……”“爸爸真坏，我恨你！”我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父亲总是缺席年夜饭，我固执地认为是他不爱我。

因缘际会，长大的我，还是选择做了一名医生。当我重复着父亲的节奏，没日没夜地工作，坚守在大年夜的工作岗位上，我终于深深地理解了父亲。他心中不是没有爱，也不是没有家的意识，而是在家人和病人之间，他选择了牺牲小家为大家。

“妈妈，你在想什么？”儿子问，我回过神来。“来，妈妈给你讲一个真实的故事。很久很久以前，有一个小女孩，希望父亲能陪她吃年夜饭……”儿子默默地听着，他低着头，若有所思，他的眼神深邃，凝成一片无边的宁静……

（作者单位：汕头市金平区第一人民医院）

栏目：新春杂记